芝芝1202

5、对戏

周泽楷非常善于观察，孙翔瞬间瞳孔微缩，他便知道自己带给孙翔压力了，对王杰希道：“我们出去对台词。”

王杰希答应了，周泽楷用眼神示意孙翔跟自己出去。

黄少天翘着二郎腿道：“王导，你有意给孙翔压力啊？”

王杰希瞥向黄少天：“这都有压力，全剧那么多和周泽楷的对手戏，他要怎么演？再说了，狂傲的孙翔，会有压力吗？”

黄少天托腮惬意地说：“正式拍摄不一样，今天可是试镜，是他能不能得到这个角色至关重要的一关啊。”

喻文州笑道：“周泽楷是个很能带动别人的人，这一点和他演过对手戏的演员都知道，所以王导不是在给孙翔压力，而是在给他机会。”

“哦？”黄少天略显怀疑地拖长调调，一个字被他抑扬顿挫地发出三个音节。

王杰希正儿八经地道：“如果刘小别不能演沅凌，那么孙翔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年纪、外形、气质，无一不是最契合原著的。”

喻文州补充：“其实轮回方面不主动开口，我们也会考虑孙翔的。”

黄少天压低声音道：“《豪龙破军》被批得那么惨，你们还敢用？外界可是批评得很无情的，说嘉世破产都有孙翔责任。” 

王杰希笑了笑，似乎很不赞同黄少天这个观点：“《豪龙破军》票房失利，和孙翔关系并不太大，当然，他演得确实不够好，但那个高难度角色能驾驭好的也不多，叶修、周泽楷这种经验老道的去演差不多。票房失利，最关键的是后期宣传不到位，而且嘉世与叶修的恩恩怨怨被扒得太难看，让那部电影还没上映就失掉部分观众缘。评判一个演员，不能完全看他电影的票房，《篮球小子》和《龙抬头》他不是演得挺好？嘉世倒闭就更怨不得他了，只能说嘉世在投资拍戏上真的太背时了，这两年的几部片子不是被禁播就是被删戏，导致网络口碑直线下滑，投资商纷纷不看好，最后陶轩不得不拿出自己老本去拍《豪龙破军》。”

黄少天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问他：“既然你依旧认可他，还试镜干嘛啊？直接敲定不就好了？”

王杰希但笑不语，喻文州道：“凡事没有绝对，《豪龙破军》失利对他影响很大，他还太年轻，究竟是在失败中成长，还是因为失败而丧失信心，现在还难说，总得看看他什么表现再做决定。”

 

周泽楷和孙翔走出摄影棚，随便找了间会议室。王杰希要他们对的那段戏比较短，是沅凌还在神界时被怀真发现心意时的一幕。怀真、沅凌、云澈本是师兄妹，个个天资出众，但性格迥异，怀真淡泊温润，沅凌霸道自我，云澈古灵精怪，云澈暗恋着怀真，沅凌喜欢着云澈，而怀真，他的心中并没有这些小情小爱。云澈苦恼地隐藏着自己无望的爱恋，一直不敢表白，同时也忽略了还有另一个人爱着自己。云澈一叶障目，和沅凌一起长大的怀真又怎么会看不出师弟的心思，这天三人一起饮茶，云澈先行离去，沅凌一直目送她纤秀的身影，怀真便笑道：“沅凌，喜欢云澈就跟她说吧。”

沅凌苦笑摇头：“算了吧，我再怎么坚强，被喜欢的人拒绝也会很伤心的。”

怀真玩味地道：“怎么就那么肯定会被拒？”

沅凌神色复杂：“因为……她有喜欢的人。”

怀真讶然，他虽淡泊，却不是完全没攻击性，而且他是个极其护短的师兄，对沅凌道：“哦？完全没把握抢过来？”

沅凌深深看他一眼：“倒是想，可对手很强大啊。”

怀真疑惑地笑了笑，没做声。

剧本里就是这样的描述，原著里也差不多，其中的心理变化，他们都需要通过眼神、表情、肢体动作表现出来，虽说不过简单的几个形容词，但要表现得到位，既让观众感受到沅凌骄狂表象下的无奈黯然又要让怀真那种敏感颖悟的人察觉不到他的情敌是自己并不容易，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

周泽楷看了遍剧本，孙翔也看完了，他朝周泽楷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沅凌，也很爱师兄。”

孙翔心中微微一动，爱是分很多种的，他当然知道沅凌爱怀真，但周泽楷说的是他理解的那种兄弟、朋友之间的爱吗？亦或者是一个神对另一个泽被苍生的上神的敬爱？

 

这场偏重心理戏，难演。方明华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周泽楷和孙翔进来的时候都是满脸从容，立即松了口气。

孙翔对王杰希道：“王导，我能要求稍微配点简单的道具吗？”

王杰希点头，孙翔看向方明华：“方哥，麻烦你叫人送个圆桌、两个凳子和一套茶具来。”

方明华立即照办了，道具很快送过来。

周泽楷和孙翔坐在桌边，马上进入状态。

孙翔目光款款地看向前方，似乎那里真有他梦中的美娇娥。

周泽楷提起水壶为他斟茶，他没上妆，年轻的肌肤呈象牙色，光润细致，脸上竟有几分祥瑞温和之气，看起来清静淡泊，无私无欲，他见孙翔目光流连于那个纤丽的背影，温和地笑道：“沅凌，喜欢云澈就跟她说吧。”

孙翔收回目光，带着一些调侃自嘲的意味道：“算了吧，我再怎么坚强，被喜欢的人拒绝也会很伤心的。”

周泽楷的目光极其温润，眼中仿佛能迸出一缕佛光来，他略有些好笑地问：“怎么就那么肯定会被拒？”

孙翔对上这样的目光，原本在把玩茶盏的小动作微顿，他的目光极有深意，似倾诉又似隐藏，目中光芒一转，扯了下嘴角，轻声道：“因为……她有喜欢的人。”

周泽楷微露诧异之色，似乎有什么念头自他眼中一转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他带着鼓励和试探地道：“哦？完全没把握抢过来？”

孙翔深深看他一眼，眸子里藏着一丝无奈和晦涩：“倒是想，可对手很强大啊。”

周泽楷疑惑地笑了笑，拍拍孙翔放在桌子上的手，似是安慰。

孙翔盯着周泽楷白皙修长的手，他的手非常好看，也很温暖，指尖在孙翔手背上轻轻碰触几下，孙翔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微妙，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碰触，反而觉得亲昵得恰到好处，他想他大概是把自己当成沅凌了，感受着沅凌对怀真的感情。

周泽楷说沅凌爱怀真，他完全赞同，只是这一刻，他觉得或许这种爱比自己想得还要深刻和复杂。周泽楷的表演非常自然，也非常深邃，最关键的是有带动力，从他们坐在凳子上周泽楷为他斟茶时，他就忘记自己是孙翔了，一直到说完台词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在试镜。

演到这里这一幕就完了，但观看的几个人都默不作声。三秒钟之后，喻文州第一个回味完毕，和王杰希互看一眼，满意地笑了，黄少天和方明华、江波涛鼓掌，方明华还对着周翔二人翘了下大拇指。

尽管周泽楷现在梳着碎短发穿着Prada的衬衫，但刚才，他就是悲天悯人的上神怀真，他演得太到位了，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那么深入人心。而孙翔，虽然代入感没有周泽楷那么强，但他的表演很细腻精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相信他可以演好沅凌。

王杰希道：“文州，我们可以和明华谈谈小孙的片酬了，你口才好，来杀杀价吧。”

开拍在即，越快谈好签合同越好，半个月，他们还要为孙翔重新设计造型，制作服装。

方明华笑道：“文州，我们可是老朋友啦，别太狠了。”

几个熟人自是在开玩笑，谈片酬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既然已经通过，江波涛和周泽楷就先告辞了，黄少天说他先回酒店处理照片，喻文州点头，显然他们是住在同一家。两人都是蓝雨的，也不奇怪。

孙翔对钱不是看太重，以前他喜欢高片酬高身价带来的虚荣感，但跌过一次之后就觉得观众的口碑比报酬重要得多。演得好，进步了，拿奖了，就是不给片酬也值得。

片酬几乎没怎么谈就敲定了，是一线男星的价格，喻文州没亏待孙翔，也没在片酬上超出预算。当初孙翔演《龙抬头》的时候片酬也不过是七百万，《神之领域》给他的片酬按照集数算，其实已经超过《龙抬头》一部电影的酬劳了，在《豪龙破军》失利后能有这样的身价纯属不易。

方明华和孙翔都非常满意，喻文州很快把完整的剧本发给孙翔，作为编剧，又和孙翔单独交流了很久。

孙翔的硬伤在哪里，喻文州是非常清楚的，他们主要谈了孙翔对沅凌这个人物的看法，因为认真研读了原著，孙翔说得头头是道，喻文州不住地点头微笑，最后孙翔露出犹豫的神色，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喻文州挑眉道：“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是觉得剧本有哪里写得不好的也可以和我提提。”

孙翔摇头，爬了下头发，有些不确定地道：“您是编剧，我想问问，沅凌对怀真的感情。”

喻文州温和地笑：“这点刚才讨论了啊，你说得很好。”

孙翔抿了抿唇，问：“他很爱怀真，那种爱，包括禁忌之恋吗？”

如果喻文州说没有，那就只能说明周泽楷那种基佬看正常关系都能带点男男暧昧了。

喻文州似乎很诧异他竟然会这么问，反问道：“你觉得呢？”

孙翔有点心塞，皱眉道：“我觉得他对怀真的感情非常复杂，我的经历浅，未必能理解到位，所以我想问问您。”

喻文州偏着头笑得有点促狭，慢悠悠地说：“原著里是有的，不过非常非常隐晦，我写剧本的时候也疑惑过，然后我就去问了原作者，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孙翔心说我怎么知道，你一个天才编剧能想到的我哪能想到？

喻文州也不指望孙翔能猜到，模仿者作者的语气说道：“是的哦，不过大概沅凌自己都不知道吧，给你看出来了啊，我向你坦白，不过你别说出去啊，说出去我也不会承认的。”

孙翔绝倒，他不得不佩服周泽楷，这么隐晦的感情他都看出来了，而且不是他演的那个角色，这个人的观察理解能力确实甩自己一截。

“网络上没人揪出这段情吗？”孙翔觉得不至于只有周泽楷和喻文州看出来吧？几千万读者就没眼睛雪亮的啊？

喻文州对这部小说肯定下过大功夫，网络上的评论必然看过许多，有什么独特言论他自然知道。

“这部小说很多同人，天下三分，真澈、沅澈、真沅的粉都非常多，至于真沅粉是真的察觉到沅凌对怀真那复杂的感情中包含禁忌之恋还是纯粹觉得两个帅哥应该相爱杀我就不知道了。”喻文州的手搁在剧本上，笑得温文尔雅，“时下许多日漫、电视剧、小说卖腐，传说得腐女者得天下，不过我并不希望我们这部片子靠卖腐博眼球。这种感情，你也不需要演绎出来，你只要知道沅凌爱的是云澈，怀真于他亦兄亦敌亦对手就好。”

“嗯。”孙翔点头，他一点都不乐意对周泽楷含情脉脉，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他就当不知道这种禁断之恋好了，也许沅凌直到怀真死去都没明白也是在畏惧这种禁断之情吧，何况他更爱的人是云澈，也明白怀真永远不会回应他。

两人谈了好半天，谈完了喻文州说：“小孙，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还有小周小戴和少天他们。”

“好，我请客。”孙翔和他握手。

喻文州摆摆手：“王导说他请。”

孙翔自然不会和一个大导演抢买单权，就顺从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