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12（军服~）
12、
“你疯了吗？”见孙翔后退拿枪指着众人，叶修皱眉制止他，“把枪放下！”
孙翔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喘着粗气道：“你叫他们都离我远点！”
“带小白片的，分给大家服下。”周泽楷站到一群学员身前，替他们挡住孙翔的枪口。孙翔的状态极不稳定，手在抖，万一擦枪走火伤到人，事情就闹大了，他尽可能温和无害地道，“别怕，有我在。”
事出突然，叶修看到过很多人觉醒，其中不乏上课时觉醒干扰到别人的，但一个向导混在一群哨兵中觉醒的还是第一次，连他都有点措手不及，他看向喻文州：“文州，看我们笑话有意思吗？”
“怎么会？”喻文州看了黄少天一眼，即便是已经结合的哨兵，都受到了轻微的影响，黄少天表情也有点微妙。
“都退后，不要伤害他。”躁动的小哨兵们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似乎有一道道轻柔舒缓的长波在他们的神经上轻轻弹动，舒缓着他们的焦躁亢奋。
“不要怕，把枪放下。”在安抚那些小哨兵的同时，喻文州也对孙翔进行了精神投射。
这个声音很温柔，却又带着让人臣服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按照他的话去执行。
小哨兵们渐渐稳住了，孙翔的喘息也不再那么急促，他缓缓地放下枪。
“最好把他们隔离开。”完成使命的喻文州对叶修道。
他同时向十多个孩子投射了共鸣，但没管周泽楷和叶修，不知道是觉得他们不需要还是纯粹想看这两人怎么自我调节。
“已经汇报了校长办，马上有向导过来辅导孙翔。”代课教官说，他是已经结合的哨兵，也没受太大影响。
喻文州点点头，示意黄少天和自己先扶着孙翔离这伙人远点。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向导？”孙翔喃喃地道，他已经不再具有攻击性。他全身发烫，双腿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魂般得虚软无力。
听说他叫孙翔，黄少天便知道他的身份了，也明白为什么前后两任荣耀第一人会带同一个班，大约是为这位小少爷安排的。孙家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孙大少的左手受了不可逆的伤，小少爷现在是孙家最大的希望，然而他竟然不是哨兵而是向导，恐怕整个家族都非常失望。黄少天理解孙翔的感受，说了几句话安慰他：“不是吧？打击这么大啊？向导也有向导的好，据我所知，令堂当年可是联盟第一向导，没有她，令尊也许不会是今日这个地位。”
孙翔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很快学院派来的辅导教官到了，是一位中年女向导，她得体地谢过了喻黄二人，把孙翔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孙翔被带走了，喻黄二人便回到射击场，找周泽楷和叶修。周、叶二人还没调节好，狂躁、欲求不满却又自我厌恶的情绪扑面向喻文州涌去。
“别逞强了，吃小白片。”黄少天见这两人不大好，就有些幸灾乐祸。
叶修厌恶这种几乎压倒自我意识的力量，反感对学员爆发负面情绪的自己，见有个学生拿了两片向导素给自己，接过一口吞下。
“二位，今天就这样吧，先失陪了。”他对喻黄二人挥挥手，自顾自地率先离开。
喻文州知道他不满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出手，和黄少天互看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体贴地对周泽楷道：“小周你也先回去吧，不必照顾我们了，我们自己参观校园。”
“抱歉，让学长们见笑了。”周泽楷面色尴尬，伸手和两人分别握了下，发生这种事真是始料未及，但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走过来。
“哪里。”喻文州说话总是那么随和，“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周泽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喻黄二人拍拍他的肩，有说有笑地逛校园谈恋爱去了。
“这个小东西将来肯定很强。”
“是的，说不准将来联盟也会有一对比翼。”
“你觉得他和谁更般配，叶修还是周泽楷？”
“周泽楷吧，这哑巴对孙翔的保护欲那么明显，肯定不止师生之情这么单纯。”
一小时后，孙夫人低调地出现在荣耀学院。
“夫人，我们本不该打扰您，只是令公子的情况不大好。”那位把孙翔带回去的向导惭愧地对孙夫人道，“他的情绪，很悲伤失望，无论我怎么做都缓解不了，我觉得这时候他需要家人的关心。”
“谢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孙夫人看了一眼抱膝埋头坐在一边的孙翔，那是一种逃避的姿态，看起来就无助失落。
“翔翔，先跟妈妈回家，好吗？”孙夫人弯下腰慈爱地问，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她的声音柔柔的，暖暖的，像温热清澈的水涤荡过他每根慌乱不安的神经。
“对不起。”孙翔小声地说，像哭似的，“爸爸知道了吗？他一定很失望。”
多少年没看这小家伙哭过了，孙夫人心被针扎似得隐隐作痛：“怎么会呢？我们的小宝贝那么优秀，你爸爸为什么要失望？”
孙翔抬起脸，还好，他没有流泪，只是深深的迷茫失落盛在眼里，让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脸看上去黯然晦涩。他明白妈妈是在安慰他，向导和哨兵怎么能一样的，弱鸡和超人，天差地别。以后他就是个被狩猎者，等待别人的挑选。
“向导，也有喻文州那样的。”孙夫人在他身边坐下，挽着他胳膊，用向导界的励志传奇劝导儿子。
“嗯。”孙翔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的脸，“妈妈，我在好多人面前丢脸了。”
“你这个傻孩子。”孙夫人亲了亲他的脸，她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让那么多人看见自己的狼狈脆弱，她明白这对她死要面子的儿子打击多大。
“我想回家。”孙翔低声说，命运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他从前那么骄傲自大，觉得自己迟早会胜过叶修周泽楷，然而现在，永远不可能了。他觉得自己在同学们面前，在叶修周泽楷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这些人，他可以想象出大家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嘲笑他。
“好。”孙夫人扶着他站起来，想挽着他出去。
孙翔躲避朝他伸出的手：“我自己走。”
如果这时候还不能挺直背脊走出去，那他就真是荣耀学院天大的笑话了。已经发生的他改变不了，但至少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孙翔觉醒为向导就变得赢弱不堪了。
喻黄二人只在学院呆了两天就离开了，叶修的任务完成，继续回到课堂上上课。孙翔被孙夫人带回家的事人人都知道，课堂上少了总喜欢和他抬杠挑衅的孙翔，叶修还真有点不适应。
叶修上课时不那么严肃，学员们都喜欢和他贫。在他找学员上来和他过招时有个孩子笑嘻嘻地道：“教官，孙翔不在您是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啊？”
叶修的银武战矛却邪在手中转了七百二十度，慢条斯理地道：“是啊，你们不管觉醒的还是没觉醒的，都没他那样让我尽兴，我说你们能不能多练练呢？一个个就会耍嘴把式。”
也不知这话有什么歧义，小混蛋们暧昧地笑起来，有些大胆地道：“我就说孙翔对教官您是不一样的。既然他最让您尽兴，他现在又是个向导了，您的终身大事是不是可以解决了？”
有人附议：“对啊，第一节课您就把他拖进怀里了。”
叶修觉得这些小家伙是找虐了：“哟，你们还真是为教官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啊，我说怎么开学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一个个都没多大长进。”
“要是我们长进太大，您还以为自己教得多好呢。”
“教官您别岔开话题呀，肥水不流外人田，您要不要把孙翔给收了？我看也就您能驯服他。”
“你给我上来，我先驯服你。一帮小屁孩！大人的事瞎操什么心？孙翔的事不准再议论了，也别拿我和他开玩笑，纯洁的师生关系有什么值得调侃的？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乳臭味干的小屁孩，别拿来和我这种成熟男人凑一块。”叶修可从来没对孙翔有过不纯洁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些孩子脑洞怎么开的。
“还成熟男人呢。”底下一群孩子翻白眼，结果集体被虐，一个个都尝到了银武战矛的厉害，以至于下一节射击课时他们的手都不怎么稳，让周泽楷很诧异。
“都怎么了？”周泽楷问。
“和叶教官对战的。”
周泽楷了然地点点头：“干嘛非要挑衅他？”
“没有啦，孙翔不在他上课好像不大有劲，我们就拿他和孙翔开了玩笑，谁知道他那么认真呀。”
周泽楷脸一沉，学员们马上感觉到一种犹如实质的重重威压。这个人是联盟第一哨兵，生物链顶端的存在，单凭气场就可以震慑住他们。
“下次别了。”过了几秒钟，周泽楷淡淡地说。
“哦。”学员们都乖乖地应了声。
“这节课算平时成绩。”
大家哀嚎：“不不不，教官，你太残忍了。”
他们突然觉得，也许对于孙翔而言，叶修是最特别的存在，而对于每位教官而言，孙翔也是与众不同的存在。这不是由孙翔的家世地位决定的，仅仅是因为孙翔太出色了，每个人都对他有不一样的期待。
孙家的人在得知孙翔是个向导时都很诧异，但孙翔没在任何人的眼里看到失望，也许是妈妈提前招呼过了吧。
他大哥难得回来一趟，并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鼓励，只是淡淡地道：“不错，至少不愁找不到满意的向导了。”
孙翔躺在床上看他一眼，喊了他一声，翻个身睡觉。
他哥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颓够了尽快去北院，别躲家里装死，你可是身高一米八、气焰十八米的孙翔。”
“我一周前量一米八三了。”孙翔翻个白眼，“小心你的残手，别彻底报废了。”
孙哲平嗤笑了声：“呵，我就是一只手也能打得你哭爹喊娘，不信起来试试。”
“不试，把你打你残了我大嫂肯定跟我没完。”孙翔伸手拉被子。
“你明天就成年了，能不能把这可笑的睡衣换下来？！”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还穿着幼稚的卡通睡衣。
“啊，明天是我生日。”孙翔被提醒才想起来，坐起身发呆。他在家里消沉了三天，都忘记自己期盼了很久的成年礼即将到来。
他曾经那么期待自己成年，但突然的转折让他懵了。他以前规划的人生全部被命运否决，将来要何去何从还没思考清楚。刚才大哥好像说颓够了就尽快去北院？爸妈还要他去荣耀学院？
“我不想回去了，我不喜欢被禁锢在北院。”他闷闷地说。
孙哲平撇嘴笑：“跟家长说去，跟我说没用。”
孙翔起床穿衣服，打算去跟父母谈谈。
换好衣服下来，发现周泽楷正坐在客厅。
孙夫人看他下来，慈爱地笑道：“翔翔，你们周教官来了，我正打算去叫你起床。”
“你怎么来了？”孙翔诧异地道，走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来看你。”周泽楷见他没精打采的，问他，“不舒服吗？”
孙翔揉了把脸：“没有，就是心情不好。”
周泽楷知道他不是身体不适就放心了，看着他浅笑道：“可以谈谈吗？”
“等我吃完早饭。”肯定是来劝他回学校，说什么向导也不错的，这些话他最近都听腻了。
“好。”周泽楷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孙翔吃完早饭抽了张纸优雅地把嘴擦干净，对周泽楷道：“跟我来吧。”
走到二楼时想起自己被子还没叠，鹅黄色的卡通睡衣丢在床上，怕周泽楷见笑，就把他带到三楼自己的游戏室。
这间游戏室足有上百平方，里面放着一个根据人体学设计的游戏仓，还有各是各样的飞行器模型和两架战式机甲模型，有一架被拆了，还没装好，零部件堆了一大堆。屋子中间两米多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智能电脑、堆着一大叠A0尺寸的图纸。
周泽楷好奇地看了一眼，是机甲的构造图，每个零部件的尺寸材质都标的很清楚，图纸上还有孙翔的备注。
“你想说什么？”孙翔在书桌后坐下，示意周泽楷坐桌前的真皮椅。
“说什么会让你心情转好？”周泽楷问。
孙翔装模作样地想了会，说：“帅气迷人的孙同学觉醒为向导，虽然是全联盟的损失，但却是本人的大幸，我周泽楷等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向导很久了。”
周泽楷轻笑出声，能开玩笑了，证明这几天他已经渐渐接受了事实，并且不那么失落了。
“回去上课吧。”周泽楷说，其实孙翔的去留不该由他来干涉，但他就是忍不住来看他，希望他早点回去。
“回不去了，南院又不收向导，我对北院没兴趣。”孙翔翘起二郎腿，“我不想成为某个哨兵的附庸。”
“附庸？”原来他是这么看待向导的，周泽楷皱眉，“你觉得你妈妈是你爸爸的附庸吗？喻文州是黄少天的附庸？”
孙翔抿了抿嘴，周泽楷举的是特例，不管妈妈还是喻文州，都可以称得上向导界的传奇。
“你觉得我能成为我妈或者喻文州那样的向导？我可不是他们那款。”孙翔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只会冲锋陷阵，不懂运筹帷幄。”
周泽楷笑着摇头：“孙翔，是否能成长为自己希望的那种人，并不取决于你是向导还是哨兵。”
“那取决于什么，我是向导，我的五感再也不可能更灵敏了，速度和力量再也不会提升，我根本打不过哨兵。”孙翔激动地站起来冲他吼，“你是联盟第一哨兵，你根本不明白的。”
“向导有向导的优势。”周泽楷也站起来，从容地道，“你不想努力变强就算了，别把软弱推给向导的身份。”
孙翔喘着气，朝他翻白眼：“笑话，我会软弱？周泽楷你吃饱了撑的跑我家来对我用激将法？”
“事实而已，不是激你。”周泽楷缓缓地道，他比孙翔矮了那么一点点，声音低了一点点，而那种强大的气场却凌驾在孙翔之上，让他始终淡定从容。
“你这么费心希望我回去干嘛？”孙翔又坐回去，不再与周泽楷对视。
周泽楷的眼睛非常漂亮，眼瞳非常黑，眼里像有两潭幽深澄澈的湖水，看着他的眼睛久了会给人一种要在深潭里溺毙的错觉。
“你可是我最期待的学生。”周泽楷轻柔地笑了，“无论你是向导还是哨兵。”
孙翔心头一动，这大概是三天来听到的最舒心的话了，他知道周泽楷既然这样说，就绝不会是安慰。
“哑巴教官你把未来两天的说话量都用完了吧？”孙翔心里有一些小得意，他是个不会隐藏情绪的人，脸上出现了想笑又忍耐的表情。
真是可爱，周泽楷心中一阵柔软，问他：“可是，你听进去没？”
“我又不聋，当然听进去了。”孙翔略带别扭地道，“我不会让看好我的人失望，也不会辜负自己。”
这就对了，周泽楷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成年礼物。”
“谢谢！”孙翔接过盒子，是一串项链，坠子是一枚小巧的银质子弹，做工非常精致，弹身上还刻着一组字母——Samsara。
是轮回的意思，孙翔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桀骜不驯的耀眼笑容。无论命运如何轮回，他都要像这枚子弹一样冲破桎梏。
